裙酱

cp不定,圈地自萌

[黑研]研磨生贺——《丑》

#cp:卖花小男孩黑尾X自闭小丑研磨#

#借梗:幻乐之城小丑#

#全架空,重度OOC,无售后#

#给儿子的生贺,(墙头飞舞太快乐以致画风深井冰请见谅),第一次赶上生日当天的末班车,仰天长啸,没时间核对了有错误欢迎指正(鞠躬)#


研磨在六岁的时候把自己画成了一个小丑。

黑色的油墨侵占了眼眶,白色的底,鲜红的嘴巴和鼻尖,在一个六岁孩童的脸上形成了纯真又诡异的面具。

“这孩子真奇怪。”

“太可怕了,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他会说话吗?我从来没看到他说过话。”旁人的评价总是尖锐又刺耳,在他成长的一路如影随形。

研磨沉默地听着,自始无动于衷。

脸上怪异的妆容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放松的惬意。虽然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他就被惊恐的父母拉去强行洗掉了脸上的油彩,但那种感觉让他记忆深刻。

他是个怪孩子,周围的人总是这么说。

他心里认同,但他并非真的不理解人们所说的事物,相反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神经和锐利的双眼。普通人迟钝的神经会给生活打上一层温暖的柔光,让人舒适,但研磨金色瞳孔里的世界总是过于清晰锐利,纷繁复杂又污秽丛生。

他只是对这个世界毫无兴趣。

“好麻烦……”

这种与生俱来的厌世感让他难以忍受常人的生活,于是他用自己的一套方式搭建起了一个小世界,对外界冷眼旁观。

 

 

“我很抱歉,但是令郎似乎并没有意愿交流,他的抵触情绪是他病症难以痊愈的根源。”

17岁时主治医师的话让研磨的父母最终决定孤注一掷——让研磨去一个全新的环境。

他们带研磨来到了自家的马戏团。

“来吧,不管你对什么有兴趣,只要你感到开心就去做,”研磨的父亲牵着儿子的手,把他带到了舞台边,台上的光怪陆离的景象一幕幕从研磨的瞳孔中闪过,他感到刺眼,于是垂下了眼帘。

“答应我,等你找到那件事的时候,就试着跟这个世界重归于好好吗?”他听到父亲这么说道,他抬起头看了看父亲,半晌又将目光移回脚尖,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完成了一个缓慢的点头。

 

 

他被安排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那里特意开了小窗,可以看到舞台。爸爸是想让他在马戏团这个最容易汇集奇珍异物的地方能够找到不再抗拒交流的希望。

舞台上节目已经结束了,演员纷纷鞠躬谢幕,欢呼声口哨声伴着飞舞的花束填满了他小窗口的风景,仿佛一副色彩鲜明的抽象派油画。研磨又感到了不适,仿佛这种陌生人的狂欢会侵吞他的领地。

他蓦地感受到自己急需找到一种安全的屏障,让他与外界之间树立一面镜子,各自安好。

他想起了小丑。

 

马戏团的驯兽师姐姐推开门,满心欢喜地想带这个新来的孩子去玩一玩,“研磨,今天有新的表演,你想不想去……”但第一句话就被卡在了嗓子里。那个传说中孤僻又奇怪的孩子,正坐在镜子前,双手沾满油彩,脸上赫然是一副小丑的样子。

似乎她的进门惊吓到了他,红色的油彩在眼下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看起来像是无声地眼泪。

那个孩子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些茫然,驯兽师于是想起了自己要说的下半句“啊,我是想问你想不想去看表演。”

她慢慢走近他,蹲下身试图跟他交流“你喜欢小丑吗?啊,不过很可惜之前的小丑表演取消了。”驯兽师有些遗憾,但很快又打起精神,甚至冲他伸出了手,“不过如果你原意倒是可以上台体验当小丑,怎么样要我去跟经理打个商量吗?”

研磨依旧没什么反应,心里默默想,

没有小丑吗?

他打量着眼前美艳的大姐姐,又看着窗外又在大呼小叫的经理,

那种人不会允许有人白吃白喝,等他看到我的脸就会意识到这是个一举两得的省钱办法,很快就会过来跟我商量的。

他动了动,从凳子上站起来慢慢把手伸了过去。驯兽师受宠若惊,她被安排来跟研磨交流时并没有抱任何希望,但第一次接触就得到了反应,“这孩子似乎也没有其他人说的那么奇怪。”她心里想着,她凭空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四处讨生活时也是这样脆弱又恐惧,对研磨又生出了几分爱怜的心。

“一会儿看到什么喜欢的就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近距离地去后台看哦!”她拉着研磨慢慢走出了屋子。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团里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小丑,他既不逗人笑,也不摆弄那些杂耍的绝活,他像是真实地活在小丑的哑剧中,他每日只在节目的尾声从后台出来,各式眼花缭乱的谢幕足以掩盖掉他的存在,于是他便象征性地挥着手做一个礼貌性的鞠躬,等人散去就去台前挂起的数个魔术帽里收回客人捧场的钱。

这个工作枯燥无味又被人忽视,但研磨十分满意。

“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他甚至这么想着。但可惜的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某个平常的日子,研磨敷衍了事地解决了谢幕,等人散尽后慢悠悠地凑到帽子前。

今天的钱不多啊……

“今天的钱不多啊!”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把研磨心里的想法喊了出来,吓得研磨一个激灵。他猛地抬头,栏杆处盘腿坐着一个清瘦的男孩儿,他探头探脑,盯着研磨手里不多的钱“啧”了一声,晃着两条瘦长的腿跳了下来,不太合身的旧外套被风吹起显得空空荡荡。

没见过的人。

研磨保持一个姿势站着看他三两下窜到了眼前。

“你是新来的吧!我看你每天都只在最后才出来。”研磨闻言略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注意到他。

男孩自顾自地说:“啊,我明白的,新人嘛总是机会少,不过我看你也不说话这样不会被欺负吗?”男孩用上了些老气横秋的语调,仿佛研磨随马上就真的会被欺负了。

研磨感到有些好笑,但表面只是习惯性地看了看四周。

花。

一束玫瑰被放在了男孩刚刚坐着的楼梯口。已经是晚上了,这花大概是今天没卖出去的,有的已经不是那么新鲜了,一些零散的花瓣散落在了地上,看上去有些落魄。

研磨莫名就联系上了眼前这个清瘦的男孩。

附近的花店……好像只有一家。

研磨脑海里迅速定位了有效信息。

那个花店好像是马戏团修整时多余出来的边角,租给了一个单亲妈妈……

研磨不再往下想了,因为尽管那个店当初是以十分便宜的价格出租的,但现在负责管理租房的是那个吝啬的经理。从眼前男孩的穿着来看生活似乎并没有很顺遂。

“诶!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倒是说话啊?”眼前的滔滔不绝的人好像终于发现了研磨的神游天外,暂时打住了话头。看研磨回神又开口道:

“我叫黑尾铁朗,我家就在门口的花店,我从小就在这儿长大的,是你的大前辈哦大前辈!”自称黑尾的男孩挺起胸膛对着眼前的小丑说,“我总是看着你一个人,很孤独吧?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他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神采飞扬起来。

不……并不需要……

研磨心里拒绝道,但是他来不及反应,应为黑尾紧接着一把拉起研磨空着的右手:“啊!对了,以后我每天都会来支持你的表演的,是你的专属观众!”

过近的肢体接触激得研磨瞬间有些炸毛,挣扎着发出了一声十分细小的拒绝“不……”

“诶?你会说话的啊?”

……你连我会不会说话都不知道就要跟我做朋友吗?

研磨突然觉得有些头痛。

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我现在不能给你钱,但是我以后有钱了肯定会来支持你的!”黑尾露出了一种抱歉又愧疚的神情。

是的,生活拮据要怎么给一个假小丑打赏啊,所以你放过……

“所以这样行不行?”再次被打断的研磨又是一惊,他抬眼就看到黑尾翻身跳下舞台,回到刚刚他坐着的地方,抱起了被放在楼梯上的花。

那些刚刚在地上的,有些凋零的玫瑰借着舞台投射的光展现出了一种短暂的盛放。“今天就给你一只玫瑰吧好不好?”黑尾的脸在玫瑰的映衬下染上了一点红色。他伸手,在花束间挑了一支最完整盛放的玫瑰。

“这个给你好不好?”

孤僻又怪诞的小丑站在空旷的舞台上,台下那个男孩笑得傻气又灿烂。

研磨似乎听到有什么发出了轻微的细碎的破损声,他摸了摸涂满油彩的脸不知所措。

半晌,他伸手接过那支花。

语气平静地问黑尾,“给了我你怎么卖钱?”他把花凑近自己,涂红的鼻尖靠近鲜红的玫瑰。

几乎闻不到香气。

“嘛,今天就先拿着嘛!等我把花全卖掉可就没得给了哦。”

研磨看着眼前笑得大大咧咧的男孩,缓缓伸手轻轻地揪下了两瓣花瓣。

“给我这个就好了。”

花瓣被收进纤细的手掌,黑尾不知怎么得感觉那个动作似乎珍而重之,又像是漫不经心的。他顺势收回了那支少了两瓣的玫瑰,而后不等他说什么那个小丑就飞快地转身,从后台的偏门跑走了。

他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收获了研磨17年生命中第一次对陌生人的接纳和妥协。

 

 

后来这个叫黑尾的男孩每天都会来蹭表演,他的花依然卖得不多,但是他也很开心,因为这样就可以给研磨送花了,虽然每次研磨都只要两瓣花瓣。

在研磨的窗台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玻璃罐子,他每日起床,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也看着罐子里的花瓣。

他依旧只在谢幕时登台,回来时又会带回新的花瓣。这个瓶子好似成了研磨每日活动的动力和最终目的,成了他多年来首次划入“私有物品”领域的外界物品。

“研磨~今天的花来了哦!”驯兽师姐姐已经十分自来熟地抱着一大捧玫瑰花推门而入。

研磨有些生硬地小小声地对人道:“谢谢。”

驯兽师一手捂心口对着坐在窗台边的小丑夸张地说:“哎呀哎呀~我每天就等听你这两个字呐,真可爱~”研磨觉得自己的汗毛似乎又有起立的趋势。

怎么有点像那个笨蛋?

但驯兽师姐姐听不到他内心的吐槽,她抱着花十分豪迈地在一旁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啊,还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喜欢玫瑰花。”

不,不喜欢。

“嘛~研磨也是个可爱的男孩子嘛!”

我不是。

“不过这花每次去买都卖了一天剩下的,研磨这么喜欢花,以后干脆每天订花来好了,也好换换样子,我知道一家店很……”

“不,不用了!”驯兽师被突然出声的研磨吓了一跳,猛地停下了话头。

迄今为止,虽然研磨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点要开窍的样子,但也仅限于每天的“谢谢”,其他时间一概只听不答。这位姐姐已经习惯了每天来说上一段单口相声,好在研磨虽不回答但也不会不耐烦。今天这是怎么了?驯兽师姐姐快速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话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

研磨好像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说完后就十分局促地低头搓着手指,“我不喜欢话,我只要这个就好了。”他所指不明,驯兽师也没再问下去。

气氛稍微有点尴尬,好在驯兽师很快就不再纠结了,“好吧,你开心就好。那今天的花要留下还是我带走?”

“还是分给大家就好……”

驯兽师吹了声俏皮的口哨,“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们研磨特别爱说话!那我走啦~”研磨看着那人风风火火地又抱着花推门走了,慢慢松了口气。

他慢慢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那个小丑,大白脸,黑眼眶,红鼻头,嘴角夸张的红在面无表情地脸上添了不自然的笑。

什么都没变,但又是什么变了呢?

 

 

不久之前,研磨突然开口,请求驯兽师大姐姐帮忙买花,

“一定要等马戏散场以后再去买,会有一个男孩从马戏团离开回门口的花店,请帮我买他的花。”研磨这么说。

研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麻烦的事”,他对自己这种变化产生了一丝自我厌弃。

好在很快的,黑尾就像一阵旋风从远处呼啸着冲到他面前:“研磨!告诉你个好消息,最近有个大姐姐总是来买花!而且总是恰好在我回去的时候,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每次都有一只玫瑰被我揪掉了两瓣儿但是她好像也没有在意的样子。”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研磨觉得自己的坏心情被风吹走了。

黑尾知道研磨的屋子有一扇很小的窗,那里总是摆着一个装满花瓣的玻璃瓶,他每次来找研磨玩都能看到。

他很开心,但是他看看研磨一成不变,日复一日画成小丑的脸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研磨很喜欢小丑吧?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平凡而卑微的人,梦想再美总是逃不过被现实束缚,虽然他从未气馁并且坚信自己会成功,但是现在他也总要对着那个肥胖的经理百般讨好,他要不停地把浪漫的玫瑰拿去换最实际的钞票,他跑的飞快,但裤脚总是会沾上泥泞的现实——他要生存下去。

黑尾向来觉得大丈夫顶天立地不怕疼不怕苦,但他难以忍受眼前这个瘦小的小丑过着跟他类似的生活。就像他不在意那一大束的玫瑰最终是卖给了油腻的大叔,还是被情侣调情后丢进了垃圾桶,但是他希望给研磨的那两瓣花承载了他能给的所有的美好。

“研磨!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很棒的小丑的!会有很多人送给你很多花!”

你值得所有最好的东西。

黑尾感到内心的繁杂与冲动,出口却也只是一句无厘头的鼓励。他满脑子的浆糊,觉得自己说了所有能说的话里最无关紧要的一句,又觉得除了这句他再也想不出其他了。黑尾在一旁兀自天人交战,以至于研磨意外的一句轻飘飘的回答竟没听清。

“有一个人送就够了。”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养花很麻烦。”

“啊,研磨你真是要懒死了!认准的事就要努力去奋斗啊!奋斗!”

热血青年总是极易被转移注意力。何况还是个笨蛋。

研磨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V。他最近觉得与其说自己交了朋友,自己更像是养了什么不太聪明的宠物……比如……

研磨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他顺势把问题推了回去:“所以呢?你的梦想是当很厉害的花店店员?”

“什么啊!才不是呢!我啊,喜欢排球!”

“你脚边那个?”

“是啊!你也喜欢吗?”

“不,我一直以为是小孩子的皮球。”

“……”

这天黑尾一直吵着要把玫瑰瓣要回来,追着研磨跑了好久。奔跑带起的风亲吻过小丑的眼角,柔和的弧度和不明显的嘴角映衬在一起,小丑的默剧似乎带上了一点温暖的颜色。

 

黑尾并不能真正地练习排球,他只是在小时候见过其他孩子们打排球的场景,他被那种全新的运动所吸引并且感觉到了身体里热血的流动。但他每天的时间都无一例外被各式各样的花占满——修剪,整理,出门售卖,计算盈亏……生存永远是摆在面前的头号问题。

他只是在脑海里保持着对排球的热爱和想象,所以当他像往常一样散场后来找研磨,他却从背后拿出一个真正的排球时,黑尾觉得这不是他的小丑朋友,他肯定是哪一位技艺高超的魔术师。

 

舞台的背后是一块堆放杂物的空地,地上满是尘土,角落散落着空纸箱和旧道具,是个没人来的废弃而破旧的地方。头顶几盏灯打亮了空场,人们偏爱前台绚丽的霓虹,但对他们两个来说,这里胜过所有。

“来呀!快!研磨动起来!”

“你小点声……”

“看我这一招!哈哈……”

“……”

我一定是疯了才陪他一起发疯的。

小丑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站成了一根木头,只在球飞过来的时候以最小的动作把它击回去。对面的男孩上蹿下跳活像个猴子,开心得整个人冒着傻气。

 

他们的活动就从那时起加了这么一项,一个人乐此不疲,另一个每天都在逃跑的边缘,但他们谁都没说服谁,就这么神奇地保持了平衡。

累倒的黑尾大汗淋漓,就那么躺在了一堆废纸箱上:“要是有一天能跟研磨一起打球就好了,我们一定会天下无敌!”

“没可能的。”

清爽的小丑把球丢给他,日常在心里吐槽:

跟一个体力极差的奇怪小丑一起打球,他确实脑袋不清醒。

“怎么不可能了?!你看研磨你每次都能看穿我的进攻,而且能选择最省力的回击方式,你是天才啊天才!”黑尾激动地坐起来,“你看,上一个球给的低你就直接打回来,但是如果是这样的高球的话……”

“哗啦!!!!”

一声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像是惊雷劈断了两人所有的动作。黑尾高高抛起的球因为力量掌控问题,急速砸向了头顶的灯,脆弱的灯芯应声而碎。

“谁啊?!谁在后台?!给我出来!!”胖经理的声音尖利的响起,刺进两人的耳膜。

黑尾最先反应过来,“快走!快!”他拉起研磨想跑,但出口只有一个,要想逃走就必须经过前台。经理的沉重又急促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黑尾的心脏上,他觉得自己有些耳鸣,于是转头去看身后的研磨。

小丑的脸上还是一成不变的妆容,但他莫名就是看出了研磨的意思焦急。

如果被抓到,黑尾他……

研磨在脑中快速计算着最合理的逃生办法,眼前却忽的一黑。是黑尾的旧外套……

“听着,一会儿别回头,使劲儿往前跑知道吗?不要让他看到你的脸。”他听到黑尾隔着衣服的声音在耳边朦胧地响起。

不,我没事,我担心的是你。

但已经来不及了,经理肥胖的身体挡住了出口光线的一瞬间,黑尾猛地撞向了他,胖经理被突如其来的冲力撞得一趔趄,外面的光像是被撕裂的口子,研磨从未觉得如此刺眼。他被黑尾狠狠推了一把,从那裂口里冲了出去。

他心里控制不住地响着黑尾的话

往前跑,别回头。

他紧紧抓着衣服,拼命地跑,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因为无法反这该死的性格缺陷而产生的自我厌恶淹没,好像这样就不会听到身后经理震天动地的咒骂和不知名的重物击打在什么东西上的闷响。

研磨这一刻突然想做回那个毫无感情的,呆板古怪又惹人嫌的小丑了。

但他知道那再也不可能了。

因为他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泪流满面的拥有金色眼瞳的小丑。

 

 

第二天,黑尾来的很晚。

“抱歉今天没有花了,”他只字未提昨天的事,张口却是先说了花,“花全被拿去给经理赔礼道歉了。”来的人脸上贴着创可贴,那么一丁点根本遮不住下面大片的淤青。

研磨猛感到一阵酸涩又冲动的脾气几乎要破体而出。但他还来不及说上一句,就被打断了。

不甘心只逮到一个穷小鬼的经理蹲守在空场子里,等着这些胆敢让他破费钱财的贼子自投罗网。

“你个小兔崽子还敢来,上次打得太轻不长记性啊?”他身材臃肿,声音却像是被油脂阻塞了出气的通道,拔得极尖锐。他面皮上带着怒气,面皮下却透着欢愉,毕竟再逮到一个又是一笔赔偿款在叮当作响。他满脸扭曲的横肉挤得眼睛视野似乎也不够开阔。他尖酸地盯了那个花店穷小子一会儿,才斜睨着看向了他的“同伙”。

“研……研磨?”经理的胖脸一瞬间变得十分难以言喻,非要说的话研磨觉得像是有谁打翻了油漆泼在了一副狰狞的油画上——扭曲又戏剧。

但那副“画”很快就话锋一转,调转矛头指向了黑尾,“好啊,你还敢来招惹我们的小少爷?!”

他在说什么?谁是小少爷?

第一次的,这个一直令黑尾厌恶至极又不得不畏惧的经理挑不起黑尾恐惧的神经了,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停摆了,消化不了眼前的信息。

他看着小丑僵硬地回看着他,黑尾此时希望小丑能破天荒地说些什么。

他等到了,但是小丑说:

“对不起。”

 

后来小丑还有没有说什么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逃走了。他从跟小丑并肩而坐的台阶上飞快地起身,甚至不顾胖经理的阻拦飞快地跑走了。

对不起什么呢?他什么都没做错。

他很好,他衣食无忧,他还一直容忍着自己,跟自己做朋友,他给了自己从来没有过的快乐。

他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遭受不公,他不是另一个自己,多好,自己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该高兴的。

但是黑尾觉得自己喘不上起来,他似乎眼看着一条过去被掩盖好的鸿沟出现在眼前,当他以为研磨跟自己一样孤苦的时候,他有绝对的信念可以跟他共患难,但是当知道自己想象中的那些困苦都不存在于研磨身上的时候,他突然就迷茫了起来。

研磨很好,他过得很幸福,甚至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那自己到底算什么呢?他甚至不能给他一只完整的玫瑰花,那轻飘飘的两瓣花瓣突然变得可笑起来。

但是,

但是啊,他对他那么多的喜欢又该怎么办呢……

 

黑尾已经好多天没有再出现了。

研磨倚坐在窗边数着那些花瓣,望着窗口外的舞台,他在等着散场,等着去台前沉默地等待。

花瓣已经几日没有添新,下层的一些已然有些枯萎。

这几日的研磨似乎比过去更加沉默,他总是若有所思。

演出要结束了,研磨把花瓣放回瓶子里,他坐到梳妆台前沉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他蓦地用拇指大力地擦过嘴角,一抹刺目的鲜红绽开在了侧脸。

他起身,选择了一条不同往常的路……

今天节目的尾声,没有小丑。

 

 

自从上次发现那两个小鬼偷偷用灯费电,经理算是长了个记性,虽然后来发现是团长的儿子而放弃了他敲一笔的企图,但从那以后他每天都会等散场后来巡查一边,防止有“小老鼠”浪费他口袋里的经费。

今天的灯似乎不是很稳定,灯光忽明忽暗视野及其不好,他往前走着,听到一点声响,他费力地看着前方,好像是舞台后有动静。他谨慎地往前走,到了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虚惊一场。他想。

虚惊一场吗?昏暗的后台突然被强光瞬间打亮,刺眼的光芒让经理发出了一声不适的叫声,然而很快就没有人注意他的声音了,因为他头顶不知什么时候被吊起的数十个各式各样老旧的灯应声爆裂,强烈的爆声和着玻璃下落的声音形成了错落又怪异的交响。

“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是后台?”

“诶?有人吗?那里有人!来人啊!”

混乱的脚步和尖叫也加入了乐章,那些让研磨焦躁而厌恶的声音此刻却如此动听。

狭小的房间里,研磨对视着镜子,窗外的混乱仿佛被完全隔绝,他慢慢拿起了一旁的手帕,擦掉了眼睛上漆黑的油彩……

 

“爸爸,我想试着……重新走进这个世界了。”

 

今夜马戏团突发状况,实在不是一个约会的好时节,于是那间不起眼的花店更加门庭冷落。

人们匆忙奔跑着,尖叫着冲向马戏团的后台,没人注意到一个男孩逆着人流缓缓地走了出去。

他似乎有些不确定方向,走走停停,最终停在了写着“打烊”的店门前。他试着推门而入,好在并未锁门。

唯一的店员正在修剪一束玫瑰,他的头发还是那样东倒西歪,袖子仍喜欢挽到小臂,他头也不回,说:“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今天其他的花没到货,您有什么需要可以等明天。”

“我想买花,”研磨听到自己用一种陌生的语调说道,“就要玫瑰花。”

也许研磨从不曾这样主动而清晰地跟他说过话,那人竟没有认出他的声音。

“啊,不好意思,今天的玫瑰暂不出售。”黑尾用一种抱歉的语气回答,他转过身,抱着那束完好的,盛放的,毫无缺损的玫瑰对研磨说:“今天这束是我要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的。”

研磨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不清晰,又或者自己出现了幻觉。

因为他看到那个转过身来的人的脸上,一道红色贯穿嘴角拉开一个大大的笑,鼻头滑稽地点上了红,虽然没有涂白脸,但这赫然是一副小丑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送给他?”研磨赶在鼻腔酸涩涌上来之前挤出了这么一句。

“因为我太笨了,做了错事,所以想跟他道歉。”

“道歉又怎么样呢?”

“想告诉他我想一直在他身边。”

奇怪的客人没有再问,等到黑尾想走时,他又重复地说:“我想买玫瑰花,很少就好。”

“……那,你要多少?”

“两瓣就够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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